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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神將會來臨,取走你的眼睛。

           ——帕韋澤


      

  人與物將我們

  團團包圍。無論是物是人

  都在折騰着我們的眼睛。

  倒不如在黑暗中生存。


  我坐在公園裏,

  在長凳上觀望

  結伴而行的一家人。

  我厭倦了亮光。


  根據日曆的記載,

  這是一月.是冬天。

  待到厭倦黑暗時,

  我再開口發言。


      

  時候到了。我準備發言。

  從何說起?這沒什麼關係。

  只要開口就行。我能沉默,

  但最好還是訴說幾句。


  說什麼?說白晝,說黑夜?

  或者東扯西拉。

  要麼談談物體。

  對,談物不談人吧。


  人註定一死。

  所有的人。我也難免一死。

  談人只是徒勞無功,

  如同往空氣中寫字。


      

  我的血液變冷。

  冷得實在厲害,

  勝於冰凍三尺的河水。

  人不是我的所愛。


  人的外貌令我厭惡。

  他們那一張張臉龐

  嫁接於生命的軀體,

  顯出不會脫落的模樣。


  他們面部的表情

  使靈魂感到可憎。

  猶如對一個陌生者

  進行阿諛奉承。


      

  物更為賞心悅目。

  無論是根據它們的外形

  或是深入它們的內部,

  都沒有善惡可分。


  物體的內部——是塵埃

  殘骸。蛀木蟲。內壁。

  還有乾枯的幼蟲。

  摸上去不太舒適。


  塵埃。被擰開的燈光

  照亮的只能是塵埃。

  哪怕物體封得密不透氣,

  它也被照得富有光彩。


      

  這古老的食品櫥,

  無論是外形還是裏面,

  都能讓我聯想起

  那個巴黎聖母院。


  它的內部是一片黑暗

  拖布和聖徒的法衣

  也無法拭去塵埃。

  通常,就連物體自己


  也不妄想戰勝塵埃,

  並不為此枉費心機。

  因為塵埃——是時間的軀體,

  時間的血肉之軀。


      

  近來我經常沉睡

  在白晝的明亮的時刻。

  似乎死神眼下正在

  把我試驗,把我檢測,


  它把一面鏡子放近

  我依然呼吸的嘴唇。

  看我是否能夠承受

  在白晝中不復生存。


  我沒有動彈。我的雙腿

  凍得恰似兩根冰柱。

  一根根青筋縱橫交錯,

  猶如大理石上的紋路。


      

  物有自己全盤的考慮,

  這一點令人驚愕,

  它們紛紛退出

  由詞語構成的人的世界。


  物不停滯,也不運動——

  這全是胡言亂語。

  物也有自身的宇宙空間,

  絕不存在超然在外的東西。


  物能被砸碎、焚燒,

  或被掏空、毀壞、拋棄。

  然而在這些場合,

  它不會大罵:「他媽的!」


      

  樹木。綠蔭。以及

  樹下供根須纏卷的土地。

  黏土的歪歪扭扭的圖案

  還有一排一排的盤石。


  樹根盤繞交織。

  石頭則以固有的重量,

  自成一體,擺脫了

  根須的反覆糾纏。


  盤石一動也不動。

  無法推走,無法搬移。

  樹蔭。樹蔭中的人

  恰似落網的魚。


      

  物體。物體的褐色。

  它的輪廓已經模糊。

  一片昏暗。此外,

  什麼也沒有。這是靜物。


  死神降臨並發現了

  一具屍體,它的安寧

  表明死神已經來訪,

  猶如翩然而至的女人。


  這真是荒謬絕倫:

  頭顱、骨胳、釤鐮。

  「死神將會來臨,

  取走你的雙眼。」


      

  聖母對基督說:

  「你是我兒子還是上帝?

  你被釘在十字架上。

  我怎能回到家裏?


  「當我還沒有弄清

  你是我兒子還是上帝

  你是死了還是活着,

  我怎能跨進屋子?」


  基督對她答覆說:

  「婦人啊,這其實沒有關係,

  無論是死了還是活着,

  兒子還是上帝.反正都屬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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