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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鳄鱼街是我们这个城市对现代化和大都会的腐败现象的迁就。显而易见,我们无法提供比纸制的复制品更好的东西,这是从去年的碎报纸上剪下来的一张混合画。
 
  鳄鱼街是我们这个城市对现代化和大都会的腐败现象的迁就。显而易见,我们无法提供比纸制的复制品更好的东西,这是从去年的碎报纸上剪下来的一张混合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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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8月6日 (五) 05:01的最新版本

  我父亲在他的大办公桌的一个较低的抽屉里保存着一张我们这个城市的陈旧而美丽的地图。那是整整一捆对开的羊皮纸,原先用一条条亚麻连在一起,形成一幅巨大的、挂在墙上的地图,一幅鸟瞰的全景图。

  挂在墙上的话,这幅地图就会把墙几乎整个儿地盖住了,展示了辽阔的蒂希米耶尼查河流域的面貌;这条河像一条起伏不定的淡金色缎带,弯弯曲曲地流过一个个宽阔的水塘和一片片沼泽地,流过向南面高起来的高地;起先高地的形势还平缓,接着河水流进越来越陡峭的山地,流进尽是圆滚滚的小山的、像棋盘似的后陵地带,那些小山越是靠近黄雾濛濛的地平线,就变得越是小,颜色越是淡。从那个越来越模糊的远方边缘上,城市屹立着,向地图的中心生长,起先是一大片没有差别的地区,一个街区和房屋的稠密的混合体,被一条条深谷似的街道分割开,在第一幅详图上,成为一群单独的房屋,通过双筒望远镜看,形貌被刻划得轮廓异常清晰。在地图的那个部分,那个雕版者集中心思刻出错综复杂、形开式式、密密麻麻的大街小巷,一溜溜轮廓分明的飞檐、柱顶过梁、拱门缘饰和壁柱,这些都被很迟的、有云的下午的深金色的光辉照亮着;那些角落和凹处都被泡在深褐色的阴影里。种种立方形和棱形的阴影使深谷似的街道显得千孔百疮,在这里半条街泡在暖色中,在那里房屋和房屋中间出现一个裂口。这些阴影用阴郁的、浪漫主义的明暗对照法夸张而和谐地安排了复杂的建筑物复调音乐。

  在那幅按照巴洛克全景画的风格画的地图上,鳄鱼街那个地区是一片闪光的空白,这通常是极区或是几乎一无所知的未勘探的国家和地区的标记。只有几条街道用黑色的线条标出,街名是用简单的、没有装饰的印刷体印的,同其他地名的显赫字体不一样。制图人一定憎恨把这个地区包括在城市内;他的保留态度在印刷的过程中找到了表现方式。 为了要了解这种保留态度,我们一定要把注意力引到这个特殊的区域的含含糊糊、尚未明确的性质上去,这地区同城市里的其他地区是那么不一样。

  这是一个工商业区域,它的直截了当的功利性质被露骨地强调着。时代精神,经济机构,并没有放过我们的城市,而且在城市边缘的一个地区扎根;接下来,这里就发展成一个寄生的地区。

  尽管在老城里处处有在夜晚进行的、礼数庄重的、半公开的交易,在这个新地区,种种现代化的、直截了当的商业活动方式还是一下子就流行起来了。冒充出来的美国派头,是嫁接在古老的、摇摇欲坠的城市中心的;在这里装腔作势的粗野作风却像茂盛然而空洞、没有生气的植被那样遍地生长。人可以在那里看到偷工减料建成的房子,门面装饰得奇形怪状,房子上涂满灰泥裂开的难看的拉毛水泥装饰。郊区,摇摇欲坠的老房子的入口前嫁接着匆匆建造的大正门;只有在仔细的察看下,这些门才显露它们是大部分的豪华气派的复制品。阴暗、肮脏、不平整的窗玻璃(它们反映出一幅幅凹凸不平的黑糊糊的街景),刨得不平的木门,寒碜的内部显示出的阴郁的气氛(那时矿山高的货架是开裂的;快要倒塌的墙上尽是蜘蛛网和厚厚的灰尘),使那些铺子有几分像开在荒野的克朗代克的铺子似的。一溜儿又一溜儿的裁缝铺啊、野营服饰用品商店啊、瓷器店啊、药铺啊,还有理发店,伸展开去。它们的阴暗的大橱窗上标出着用镀金的粗体字母拼出的半圆形文字:“糖果店”、“修指甲”、“英国国王”。

  城里的年老的、地位稳定的居民不到这个地区来,这一带是下贱的人,最低阶层的人——没有身分、没有背景的人,道德堕落的渣滓,出生在这么短暂的社区里的人类中的低劣者。但是有个别城里的居民,在受挫折的日子,或者在道德上软弱的时刻,大半出于偶然,会来到这个可疑的地区。他们中间最好的人不能完全洁身自好,经不起诱惑,自甘堕落,打破等级制度的障碍,陷入浅薄的交往泥沼,忘形地狎昵,同流合污。这个地区对这样的抛弃道德的人来说,是一个黄金国。那里的一切看来好像都是可疑和暧昧的;那里,秘密的眨眼、嬉皮笑脸地夸张的手势、抬起眉毛,一切都在预示,下流的愿望会得到满足;一切都在帮助使最卑下的本能摆脱桎梏。

  只有几个人注意到这个地区的特征:缺乏色彩是致命伤,好像这片以次充好、发展很快的区域无法提供奢华的排场似的。那里的一切都是阴暗的,像是在黑白相片或者低级的有插图的目录中。这种相似是直实的,而不是比喻的,因为有时候人在那些地方闲逛,确实产生在翻阅说明书的印象,望着一栏栏叫人腻烦的商业广告;使人怀疑的商品信息像寄生虫似的充斥在那些广告中间,还有意义模棱两可、叫人难以决定的介绍和插图。结果,闲逛变得毫无效果和意义,好像仔细看色情相片册引起的兴奋那样。

  譬如说,有人走进一家裁缝铺去定做一套衣服——一套体现那个地区特征的、漂亮然而低级的衣服——发现房子又大又空,房间高而色彩暗淡。一溜溜巨大的货架往上伸到高得说不清的房间上空,把人的眼光引到天花板上去;天花板可能就是天空——那一带的以次充好的、褪色的天空。另一方面,通过开着的门,可以看到商品贮藏室,那里高高地堆着盒子和柳条箱——一个巨大的文具柜,一直升到顶楼,分裂为空虚的结构,虚无的木料。阴暗的大窗上像分类帐本那样划着线;白天的亮光透不进来,然而铺子里充满着淡淡、毫无特征的灰色的亮光;这种亮光既不投下阴影,也不使任何东西显眼。不久,一个细高挑的年轻人出现,来满足顾客的要求,把他淹没在滔滔不绝的低级的推销谈吐中,他叫人吃惊地低头哈腰、反应灵活和百依百顺。他一边说个不停,一边摊开一块巨大的料子,比照,折叠,把料子像流水似的垂下来,做成想像中的茄克和裤子;但是,整个操作看来好像突然变得不真实了,变成一场虚假的喜剧,一道用来遮盖事物的真实的意义的、叫人啼笑皆非的帷幕。

  高高的、深色皮肤的女店员,个个有美中不足之处(有点像这地区削价出售的存货),来来去去,站在门口,注意地看着委托给那个有经验的男店员照顾的业务是不是达到符合要求的程度。那个男店员傻笑,蹦跳,像个异性装扮癖者。人想要抬起他的向后斜的下巴,或者拧他的苍白的、扑了粉的脸颊;脸颊上带着鬼鬼祟祟的、意味深长的神情,他谨慎地向料子的商标上望去;那是一种显而易见有象征意义的商标。

  慢慢地,挑选衣服被计划中的第二个步骤所取代。那个女人气的、堕落的年轻人,接受顾客的最闲暇的抚摸后,这时候在他面前打开一批精选的特殊商标,整整一房间标签;房间里陈列着一个有眼力的鉴赏家的收藏品。接着,看来那家野营服饰用品商店只是个门面;在那后面,是家古玩店,备有大有问题和私人出版的书。那个低头哈腰的男店员打开更多的贮藏室;室内摆满书籍、画册和相片,一直堆得碰到天花板。那些版画和蚀刻画超过了我们最大胆的料想:哪怕我们在梦中也料想不到堕落到那么深的地步,那么五花八门的淫乱行为。

  这时候,那些女店员在一排排图书中间来来去去;她们的脸好像灰色的羊皮纸,脸上有深色皮肤女人常有的那种细腻的、有色素沉淀的黑斑;她们的闪闪发亮的黑眼睛突然射出锯齿形的蟑螂的表情。但是,甚至她们的深色的羞涩的红晕、可爱的斑点、她们上嘴唇上的隐隐约约的汗毛,都在透露她们的身体里有大量黑色素。她们的过分强烈的色彩,像芳香的咖啡,似乎染污了她们拿在褐色的手里的书;她们似乎在不断地抚摸书页,在空中留下一连串深色雀斑,一溜儿烟叶末,好像带着使人兴奋的动物气味的巧克力那样。

  在这段时间里,色情的气氛已经普遍了。那个男店员一直在一个劲地推销,已经筋疲力竭,慢慢地退回到女性化的消极状态中去。书架中间放着许多沙发;他这时躺在其中一张上,穿着一套精心裁剪的绸睡衣睡裤。有几个姑娘互相表演书籍封面上画的人的姿势和姿态,这时候另一些姑娘平静下来,准备睡在临时搭起来的床上了。那个顾客受到的压力减轻了。他眼下不再受到那些有强烈的兴趣的人包围,多少被撇在一边,独自个儿待着了。那些女店员忙着讲话,不再注意他。她们背对着他,摆出傲慢的姿态,交换着用一只脚支撑身子,轻浮地摸弄她们的鞋,听凭她们的苗条的身子随着胳膊和大腿像蛇似的扭动;她们故意摆出一副冷漠的态度,假装不理睬那个被挑逗得兴奋起来的观看者,就这样进行围攻。这种以退为进的手法看来好像让那个顾客放手采取主动,却是有心安排,让他陷得更深。

  但是,让我们利用这个没有人在注意的时机,逃出这家无心闯进来的裁缝店,避免那些意料不到的结果,悄悄地回到街上去吧。

  没有人阻止我们。我们穿过一条条书的走廊——两边都是摆满杂志和图片的书架——走出店去,发现我们处在鳄鱼街的这个部分:站在较高的地方,几乎可以看到整条街有多长,一直看得到遥远的、然而现在还没有完工的火车站的建筑。同通常那个地区的情况一样,天色灰暗,整个景象有时候看来好像插图杂志中的一张相片,房屋、人和车辆是那么单薄。现实像纸那样薄,用它的一切缺点显露它的模仿性。有时候,人会有这样的印象:只有直接出现在我们面前的那一小部分地区才形成一幅城市大道的点彩派画片,而在两边,临时凑合的伪装已经散架了,支撑不住了,在我们后面倒塌成灰泥和木屑,倒塌成一个巨大而空洞的戏院子的贮藏室。一种紧张的人为的姿态、一个假装热情的面具、一种叫人啼笑皆非的怜悯在这个门面上摇晃。

  不过,我们决不打算揭露这种冒牌货。尽管我们的判断力比较高明,我们还是被这个地区的花里胡哨的魅力所吸引。何况一座城市中这种虚假的装饰,使它具有几分滑稽的自我模仿的面貌。一溜溜一层的郊区小房子同许多层的建筑物交替出现,那些建筑物看起来好像是用纸板盖成似的,是堵死的办公室的窗、玻璃暗淡的橱窗、招牌、广告和数字的混合体。在这些房屋中间,人群像流水似的涌过去。街道像城市里的干道那样宽阔,但是路面却同乡村里的广场一样,是踩出来的泥地,尽是泥潭,而且长满青草。这个地区街上的效能情况是这个城市的笑柄;城里所有的居民都带着得意和会意的神情谈起这种情况。那个灰暗、冷漠的人群对他们扮演的角色感到难为情,一心想实现住到大都会去的愿望。不过,尽管那些人忙忙碌碌,使人感到他们确有所图,他们给人的印象仍然是在单调地、漫无目的地闲逛,是一溜儿昏昏欲睡、受人操纵的人。奇怪的、猥琐的气氛弥漫着这个场面。人群懒洋洋地涌过去,而且说也奇怪,人们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他们;那些人慢腾腾、乱糟糟地经过,从来没有显得一清二楚,轮廓分明。我们只是有时候在许多乱哄哄的脑袋中间看到一个生动的、发火的神情、一顶斜戴的黑色圆顶硬礼帽、刚讲完话的嘴唇呈现的微笑所绽开的半张脸、一只迈出步子去的、永远固定在那个姿势的脚。

  那个地区的特色是马车,没有赶车的,没有人照管地一路驶去。倒并不是好像没有马车夫,而是他们混在人群里,忙着上千种他们自己的事情,对他们的马车毫不照管。在那个充满虚假和空洞的姿态的区域里,没有一个人把很多的注意力花在一辆马车的确切的行驶目的和乘客们轻率地把自己交给这种没有固定路线的运载工具上。这种轻率的态度是这时所有的事物的特点。人可以时不时地看到那些乘客在危险的拐角上,从破马车顶下把身子控得很出,手里拿着缰绳,有点困难地在施展难以掌握的超车技术。

  这里还有几辆有轨客车。这几辆客车使市议员们的雄心得到极大的喜悦。客车的外貌虽然可怜,因为是纸板做的,经过许多年的过度使用以后,车身已经变形,两边有许多洼痕了。车子的前部往往没有了,所以车子经过的时候,人可以看到乘客们直橛橛地坐着,举止极为庄重。这些有轨客车是靠城市里的杂务工推行的。然而,最奇怪的东西是鳄鱼街的铁路系统。

  在将近周末的日子,白天的不同时间里,可以偶尔看到一群群人在一个个十字路口等火车。从来没有谁能断定火车到底是不是来,或者要是来的话,它停在哪里。所以人们经常没法对它停在哪里取得一致意见,停在两个不同的地方。他们黑黢黢、静悄悄的一群站在刚能看出的铁轨旁,等好长的时间,他们的脸都是侧面:一溜儿剪纸的人像,永远显示着焦急的张望的表情。

  最后,火车突然出现了:可以看到它是从那条意料中的小街上开出来,低得像条蛇,一个矮胖而呼哧呼哧冒烟的火车头拉着一列微型火车。它进入黑色走廊;街道被那列火车撒下的煤灰弄得黑糊糊。火车头的沉重呼哧声和奇怪、悲伤而严肃的情景,受到压制的匆忙和兴奋,在迅速降临的冬天的暮色中一眨眼把街道变成了火车站的大厅。 火车票的黑市买卖和普遍行贿是我们这个城市的主要的祸害。

  到了火车已经进站空虚最后的时刻,同贪污的铁路人员还在进行紧张、匆促的商谈。谈判还没有结果,火车启动了,一群失望的乘客慢腾腾跟在列车后面,要走上好长一程子,才最后散开。

  这条街,刚才还被降为一个充满阴郁和远方旅行的气息临时的车站,这会儿又变阔了,变亮了,又可以让叽叽呱呱的过路的群众无忧无虑地踱过一个个橱窗——那些肮脏、灰暗的广场上摆满着以次充好的货品、高高的蜡像和理发师的人像模型。

  妓女们显眼地穿着网眼花边的长袍,已经开始在转悠了。她们甚至可能是理发师和酒馆里乐队领班的妻子。她们迈着轻快的、带着贪婪神态的步子前进,她们被邪恶、腐败的生活玷污的脸上个个留下小小的缺陷;她们的眼睛总是恶狠狠地、不正派地斜视;要不,她们就是豁嘴唇,或者缺掉了鼻尖。

  城里的居民对鳄鱼街散发出的腐败的气味还相当骄傲哩。“我们不必感到缺少什么了,”他们扬扬得意地对自己说,“我们甚至有真正的大都会的伤风败俗的现象了。”他们坚持说,那个地区的女人个个都是婊子。事实上,盯着她们任何一个看看就足够了,而且你马上遇到一种盯着你不放的眼光,这种眼光带着肯定成功的表情,使你心寒。甚至女学生都把扎头发的缎带扎得式样别致;她们的苗条的大腿迈着特别的步子;眼睛里流露出不纯洁的表情,这预示着她们将来的堕落。

  然而,然而——我们要透露这地区最后的秘密,小心谨慎地隐瞒着的鳄鱼街的秘密吗?

  我们在叙述的时候,已经有过几次含糊的提醒的表示;我们已经隐隐约约地暗示我们的保留态度。所以细心的读者对接下来的叙述不会毫无准备。我们提到过这个地区的模仿的和使人产生错觉的性质,但是这些措辞具有的太确切和明确的意义,无法形容这里的半生不熟和尚未定局的现实形象。

  我们语言中不具备,譬如说,评估现实的差别和给它的适应性下定义的规定。让我们直率地说吧:这个地区的不幸是,那里有一件事情成功过,没有一件事情有个明确的结局。姿态始终是个空架子;动作过早地被折腾得筋疲力尽,无法超越一定的惰性。我们已经注意到,这个地区的特点之一是在意向、规划和期望中雄心勃勃和挥霍浪费的情况。事实上,不过是一阵欲望的骚动罢了,过早地被激起,所以接着就变得软弱无力、空空洞洞了。在过分方便的气氛中,每一个忽发奇想的念头志高气昂,一闪而过的兴奋扩大为空洞的、寄生的生长;一片小小的灰色的野草,色彩暗淡的罂粟花发芽了,这是靠无足轻重的梦魇和大麻叶编织而成的。整个地区飘浮着懒洋洋的、放荡的罪恶气味;房屋、店铺、人,有时候看来只是它的发烧的身子的一阵哆嗦,它的热病造成的乱梦所引的鸡皮疙瘩罢了。没有哪个地方能像这里那样使我们感到被种种可能性所威胁,被接近完成所震动,被这种变成现实的叫人愉快的僵硬的局面弄得脸色苍白,昏昏沉沉。这是就眼下来说。

  超过了一定的扩展范围,潮水停止上涨,开始退下去了;气氛变得模模糊糊、一片混乱;种种可能性越来越少,最后变得一场空;叫人疯狂的灰暗的兴奋的罂粟花分散为灰烬。

  我们将永远感到遗憾,在一个特定的时刻,我们离开了那家有点可疑的裁缝店。我们将再也不可能找到它了。我们将从一家店铺的招牌前踱到另一家店铺的招牌前,犯上千次错误。我们将走进许多店铺,看大量相似的店铺。我们将顺着一溜溜书架踱过去,仔细地看着一本本杂志和画册,亲切而详细地同那些有缺陷美的年轻的女人商谈,同一个不可能了解我们的要求的、过分浓妆艳抹的女人商谈。

  我们将被纠缠在误解中,直到我们的一切狂热和兴奋消耗在不必要的努力和无用的追求中为止。

  我们希望是谬误;那些房屋和人员的可疑的外观是伪装;衣服是真的衣服;那个男店员并没有别有用心的动机。鳄鱼街上的女人堕落得并不深,被密密层层的道德偏见和普通的陈腐的清规戒律闷得透不过气来。在这个平庸的人的城市里,没有本能可以强盛起来;没有邪恶和异乎寻常的热情可以被激起。

  鳄鱼街是我们这个城市对现代化和大都会的腐败现象的迁就。显而易见,我们无法提供比纸制的复制品更好的东西,这是从去年的碎报纸上剪下来的一张混合画。